谷雨的雨总带着些黏腻的温柔，像天地在悄悄絮语。窗台上的铜钱草正疯长，叶片托着水珠，把我的视线引向角落的玻璃缸——那4只养了三年的草龟，正用前爪扒着缸沿，壳上的绿苔在湿润的空气里泛着微光，像是从春天里长出的一块会动的翡翠。谁能想到，这个在水中划动时带起细碎浪花的生灵，曾是我掌心那枚拇指盖大小的蛋壳里挣出的小生命。

那是三年前的春日，我在线上平台买了4枚乌龟蛋，4枚椭圆的蛋壳上布满网状裂纹，商家说：“等一到谷雨呢，雨水一润，他们的壳就松了。” 买回家，我在浅盘里铺好湿润的蛭石，把蛋尖朝上埋进土里，像埋下4颗星星。每天清晨蹲在盘前，看蛋壳上的裂纹是否有变化，直到第七天夜里，听见“咔嗒”一声轻响，一枚蛋壳顶端裂开细小的缝隙，湿乎乎的小脑袋顶开碎壳，四只爪子乱蹬着，把蛋壳上的碎渣蹭得满盘都是。

现在的它早已不是当年那只背甲只有硬币大的小龟。冬眠后的乌龟在谷雨前后最是活泼，背甲上十三块盾片错落如小丘，边缘因长期泡水泛着淡淡的白，腹甲的黑斑像被雨水洇开的墨画，倒比冬天时鲜亮许多。我常想起它破壳那晚，用棉签蘸温水给它擦去壳屑，它却跌跌撞撞地往我手心钻，嫩黄色的下颌蹭着皮肤，像一片会动的花瓣。如今它追着阳光爬动时，爪子划过缸底鹅卵石的声响，总让我想起当时蛋壳裂开的细碎声音。

玻璃缸里的水纹渐渐平复，乌龟的爪子轻轻碰了碰飘在水面的铜钱草叶，像是在跟春天说晚安。我忽然懂得，所谓时光的馈赠，从来都藏在这些微小的、带着呼吸的瞬间里——就像当年破壳的“咔嗒”声，是小龟给世界的第一声问候，而每个谷雨的雨水，都在为这样的生命奇迹，轻轻鼓掌。（李雪）